这次是真的醉了,醉得很深,很沉。一觉醒来,冬日当空。
桓温拍了拍沉重的脑门,一脚踹醒沈劲。
他决定,片刻不留,草草收拾一下,立即启程回山。
他怕宫内来人请他参加午后的盛典,临行前,桓温研墨挥毫,留下书信一封,差人给皇帝送去。
驭风马读懂了主人的情绪,出了大司马门便一路狂奔,它要让主人早些离开伤心之地。
式乾殿内,杜芷岸的皇后册封仪式才正式开始。
杜氏芷岸,温文尔雅……
桓温抽着马鞭。
象玉床之连后星,喻金波之合羲璧……
桓温用力抽着马鞭。
贤淑知礼,母仪天下……
桓温狠狠抽着马鞭。
今特册封为大晋皇后……
驭风马疯跑起来,忽然前蹄腾空,桓温一不留神,重重摔下马来。
册封典礼仍在继续进行,成帝展开桓温差人送来的书信。
臣温告罪:滁州一别,三年未睹慈母容颜……
赐皇后玺绶……
乌鸦尚有返哺之恩,人子岂能草木无情……
着皇后凤饰……
胡虏猖獗,戎事倥偬,臣忧边境不安,关河不宁……
戴皇后冠,礼成……
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!
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!
从建康到滁州,短短百余里,搁在平日,驭风马还没尽兴就已经到了。可此时,眼前的路,山高水长,水深鱼阔,千里迢迢。
从朝廷钦犯一跃而为征北将军,对许多人而言,做梦都不敢有这样夸张的想法。然而,陷入情感泥潭的桓温却无法自拔。
人世间的情感有千千万,大都可以分得清楚,说得明白,唯独恋情不可理喻。说不清,道不明,藕断丝连,萋萋剗尽还生。
行至滁州,州衙大员闻风而动,早早恭候在城门口迎接,安排好一应食宿事宜,极尽恭迎之能事。
沈劲率队伍进入州城歇息,桓温则悄无声息,提前离开馆舍。一个人换作常人打扮,赶往茅屋中。
他要回家!
浪子在外孤身闯荡,无论混得是风生水起,花团锦簇,还是满身伤痕,狼狈不堪,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心声——回家!
木槿的院墙篱笆的门,还是原来的模样,原来的味道。桓温走到门外,朝里面张望,院中不见人影,中庭空空,萧瑟冷清。
“吱呀!”
他推开篱笆门,迈步进入了院子。
正午时分,家家户户应该是炊烟袅袅,淘米洗菜。可是他望了望厨灶间,灶台湿冷,盆甑空空,一点要生火做饭的迹象都没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