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一个雨后初晴的早晨,这样的早晨让人产生错觉,以为是春天来了,其实这不过是酷寒来临前,暖意和生机的最后一次回眸,余下的日子人们将在煎熬中等待,直到寒冬结束。
收音机里这两天有欢愉的音乐,也有热情洋溢的诗文。李昭福不太懂,刘伟懂一点,李禹成似乎全懂。他说是元旦。李昭福说才冬月,离过年还有一个月,离元旦就更远了。李禹成说这就是元旦,争得都快要哭了。李昭福不争了,他觉察到了:这是1950年这个年份的元旦,后面那个是庚寅年的元旦;一个姓张,一个姓李,他们拜的不是同一个祖宗,兴的不是同一个规矩。
刘伟也已经是快二十岁的人了,虽说读书不多,那也是应该懂事了的。这懂事也不是说真的懂得了许多事情,是说遇事会想一想,想通了就会坚持自己的想法,按自己的想法去做。这时候,因为想法往往是幼稚的,不切实际的,常常又会被人教训道“你懂点事,好不好!”“你懂什么?”“这等事情,还得再过两年,你才会懂”。这样,在教训者和被教训者之间就会形成矛盾,有时候这矛盾不可调和,或者被毫无理由地,非理性地推广开去,形成一代人对另一代人的反抗。现在有一个专用名词,叫作:青春叛逆期。这叛逆期有的人长,有的人短;有的人表现得很明显,有的人表现得很隐晦。刘伟属于表现得很明显的那种人,原因有三:成子的事对他有很大的影响;刘伟是一个好强,有主见的人;刘伟是老大,性格多少有些孤僻。
刘金殷看了看天,知道第二天是个好天,同刘娭毑商量着带父亲去广桥看郎中。尽管刘伟对广桥更熟悉,处理事情也比较灵活,刘金殷还是不打算让刘伟一起去广桥。原因就在于:昨晚他说“他们就是欺负我们家老实。我去把唐三赖、王队长打一顿,看他们还敢对我姑父怎么样”,为此刘金殷想了一个晚上,担心了一个晚上。
大清早,天还没怎么亮,大人们就出发了,这次刘娭毑也跟着去,因为人多,是自己驾牛车去的,没有麻烦田毛头。刘四二哼哼得厉害,上次说是胃上面的毛病,这次说是右边也痛。也就是入秋的时候着了凉,那晓得这病还断不了根了,刘娭毑着急,也要跟着去看看。同行的除了驾车的刘金殷还有刘金满、高兰兰。刘伟的妈妈没有去,家里的小孩也要有人照顾。
刘伟把堆在禾坪一角的煤炭扒开敲碎,掺和进一些泥巴。水井边那几家人过冬的煤球都做好了,刘家还没来得及做。
刚才,去杜李上学的人,在牛车走后不久就起床了,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之后,就听到刘佳儿在下边大路上的喊叫声。刘伟再也没有心思睡了,起了床走到屋外,一时不知道做什么是好,瞥见煤堆,才想起做煤球的事来。他看了看天,认为今天是个好天。心想,还得亏前两天的雨不大,要不然煤炭就会被雨水冲走了。想到这些刘伟毫无迟疑地做起煤球来。
他把煤炭和泥巴按比例和匀,然后又集中在一起,再在中间扒出一个圆坑来,往里面倒入一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