们便特意拨出了一个大套间,请朱老儿居住,里面一厅两室,布置舒适,便如普通民居一般。狱吏把两位贵宾让进客厅,便抽身走出,不妨碍他们私聊。朱老儿穿着一身海蓝色的棉布长袍,脚下踩着一双黑色的粗布拖鞋,施施然从内室走了出来,笑容可掬,揖让肃客。
宋讼师上下打量一番这个朱老儿,心中颇有感慨,点头说道:
“朱老,多日不见,你可健旺了不少。恐怕,你现在的日子比在外面时还要更好一些吧!”
朱老儿强做愁颜,叹一口气,道:“如果关在笼子里的黄莺儿比野外的黄莺儿过得更好,那么,我承认,我现在的日子还算不错。”
“朱老,能吃就多吃一些,能喝就多喝一些。这样的日子怕是没几天了。”
朱老儿一愣,道:“我可没有犯杀头的罪过,宋先生休要吓唬我。”一边说着,一双小眼睛滴溜溜乱转,透露出心中的不安。
甚至就连若甫师爷都觉得宋老弟的这句话有点儿莫名其妙。
宋讼师伸手指了指四周的墙壁,说道:“朱老住进这里,我计算着花费,怎么一日的开销也不下五、六两银子,比住在豪华大客栈里都不便宜呢。朱老,你想一想自己做的缺德事,竟然还能有这样的待遇,扪心自问,可有愧疚乎?吃水不忘挖井人,朱老能有今日的奇遇,可否知道是谁的恩情吗?”
朱老儿伸出手来,指了指自己的鼻子,说道:“是我对我自己的恩情。”
宋讼师大怒,拍案骂道:“这老儿,是一个喂不熟的白眼狼。”
朱老儿也不生气,哈哈一笑,道:“若不是十一家班主想要我的《苏秦传奇》怎肯如此供奉于我?说来说去,还是我自己有文才、有本领,不愁没有人不来接济我。”
“哼,你这老儿,好厚的脸皮。我今天来看你,主要是通知你一声,十一家班主不打算再替你花钱了,过几天,可能就要你搬出这套间,去与贼死囚们同住了。”
朱老儿想了想,点了点头,道:“宋先生虽然在外面住着,可是,这监牢里的事情当然是都瞒不过你的。徐大人拿走了我的手稿,不肯还给我,我还怎么继续写下去呀?又不是我不肯写了,为什么要把我从这里赶出去?好没道理。”
宋讼师有些急眼了,嚷道:“徐大人不肯还你的手稿,这当然也是一件很狗血的事情。可是,你继续写你的稿子呀,对你有什么妨碍呢?老母鸡昨天下的蛋被偷走了,今天就不下蛋了吗?如果是这样的话,明天就把老母鸡杀了煮汤!”
朱老儿眨了眨眼睛,咽了一口唾沫。
若甫师爷劝解道:“宋老弟,息怒,息怒,凡事都抬不过一个理字,有话慢慢讲。心平气和,才讲得清楚嘛!”